子痕趁著上鏡上神凝力的時候帶領上仙們沖了進來，整個上鏡，都碎了。

至於采琉，受傷太重，仙骨沒有留住。子痕收了她的魂魄，送到了天山，由谷婆婆親自送入輪回，然後將蓬萊托付於表弟，自己從誅仙臺上跳了下去。

我陪同紫衫去了冥界，送他們入輪回。可被冥王拉住聊了一會兒，到奈何橋頭時，子痕已經喝了孟婆湯。

我們立在這頭，看著子痕和采琉牽著手，走到開滿彼岸花的另一頭。

終究還是沒逃過。可這也算是解脫了，自此之後，沒有謊言的，相依為命。

冥界有些冷，我攥著麒麟爐，縮在采琉留下的狐裘裏。

“咳咳，紫衫，你……”該要他怎麽做？子痕也算是親人一樣的存在了吧，思前想後，蹦出了兩個字。

“節哀。”

紫衫轉頭，幽幽的盯著我，“你可真會說話。”

我們重回天界，上鏡上神正要走，就順道也送了送她。她對於上鏡被毀這件事並沒有什麽抱怨，只是不停惋惜說她本來還有事情要確認的，比如，她懷疑自己有丈夫，甚至還有兩個女兒……結果這回只能自己去找了。

或許是和那個百鬼有關吧，反正我是不信上鏡這樣的姑娘會有女兒的。當然也有可能是被各路仙家逼的，一聽說上神上鏡出來了，都追著要把自己家的子弟送來學藝，她逃走了也是好事。畢竟在我看來，她是教不好學生的。

還有紫衫，采琉那全力一掌，也讓他受了些傷，頭發更白了幾分。

而我呢，最後沖出上鏡時，偷偷轉了方向，替紫衫挨了一下，靈石碎掉了。畢竟也算是替他受的傷，對於此事他也沒說什麽，只是安排了盼雨仙子每日過來替我療傷。

然而他並不知道，這對於我的病情沒起多大作用，想想那姑娘每天都來，我就甚是心煩。連前一陣忽冷忽熱的毛病都卷土重來了。還好碎靈石也還有些作用，運氣也還是能壓制一會兒。

萬幸的是，今日就該紫衫出關了，穿了消息過去叫盼雨仙子不必再來。

吾心甚慰！

正尋思溫習一下八星術，就聽見金鑾鑾狂魅的笑聲，“哈哈，小桑啊！大難不死，大難不死啊！”

我終於明白紫衫聽見我說節哀那兩個字的感受了，抽搐著嘴角回道，“呵呵，是啊，大難不死……”

她是來找我收集素材的。要我把上鏡中所見講給她聽。講到采璃的時候，她還感慨，采璃這姑娘到最後也沒和子痕說過自己喜歡他。

一想，也是。或許她最後低頭不看子痕的背影的時候，想的是，我心悅你，你卻連關心一下我如何安排自己都不肯。

金鑾鑾卻不讚同這種想法。

“小桑，你這就膚淺了不是。你說，喜歡一個人，是不是就要竭盡全力的對他好？”

我點頭。

“那有人對你好，你會不知道麽？”

有些懵。

她自顧自的抿了口茶繼續道，“子痕不會不知道，只是不說破。至於最後，也不是不問，而是知道她已做好隨全族赴死的準備了。”

好像有點道理。隨後我又猛的想到，那我對紫衫的好呢？他不會已經知道我的心意卻沒說破吧？

然而金鑾鑾已經走了，這些事並沒有地方去商量，只能舉著畫本學經驗。

一連看了十幾個畫本後，我非常放心。因為男主角們通常都是要經過很久才能意識到對方的心意，或是發現自己對對方的心意。子痕也是和采璃同在天山上學藝很久很久，才能那麽了解。

至於我，到紫衫身旁不過幾月，以後也是註定了的：離開。

關註我？好像更應該關註麗瓊仙姬的身體吧……

“你來做什麽？要不是你，我們尊者和曉曉能進上鏡？哎，說你呢，你走！”

坐在園子裏都聽見梨二在門外扯著嗓子喊。

“桑曉！讓我見見你？好不好？”

得，這沈夢真人的嗓門也不小。總這麽在大門口吵吵總歸是影響不好，我出去，對他道，“沈夢真人，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說話？沈夢臺怎麽樣？我都沒去過……”

“曉曉！”梨二怒氣沖沖的來抓我的衣角，“去他那裏做什麽？”

我伸手揉她頭發，“放心，不過講些事情。尊者一會兒就出關了，你不去準備準備？”

“準備什麽！”

“哎呀，放心，放心！”推著她進門去。

沈夢臺真是個挺神奇的地方。即使是仙界也有晝夜交替，可這裏卻始終是黑夜，漫天的星星。

“好看麽？”沈夢拎著壺倒茶。

我點頭，掃到他腳旁趴著一只長鼻的神獸，小眼睛溜圓，一對長牙彎在嘴外。與其說是醜萌，不如說是蠢萌。

“這是什麽？”

他坐在我對面，伸手拍拍那小東西。“夢貘，專門吸食噩夢。”

“哦，還挺好玩兒的。”

我四處看看，他似在沈思，一時無話。然後突然開口，就尷尬了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我……”

我伸手示意他先說，他不好意思的低頭道，“額，我，嗯……”

終於在我好奇探究的目光下，他緩緩說道，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，會出這麽大的亂子。”

哦，是來道歉的。

“都過去了，這不是都過去了。”心裏雖然不爽，然而總歸事出意外。

他擡頭，“你不怪我？”

我努力的咬著牙控制自己，扯出笑來，“不說了，都過去了。”

“我真的只是想讓你想起來以前的事情啊！桑曉，我，我是真的，喜歡你。”

最後三個字，終究打破了我的底線。

“沈夢，喜歡並不能成為原諒的理由。說實話，我不是很想原諒你。或許是因為修行還不夠，做不到紫衫那麽大徹大悟。可你看看這結果，上鏡碎了，采璃和子痕走了，紫衫去閉關，我的靈石碎了。我肯和你說，這都過去了，也是需要下很大勇氣的，你知道麽？”

他被我說的有些楞，可一旦起頭，就有些收不住了。

“還有，”我起身，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，“你只是看了我很久，有些放不下。”看他好像不是很讚同的樣子，心一橫，“你喜歡我，很感謝你瞧得起。只是我不能接受。”

我其實是想說，喜歡，那是你的事，並不該強加到我身上。然而看到那夢貘小眼睛裏閃著淚珠，就委婉的轉了個彎。

沈夢很識相的沒有糾纏，只是說，他會讓我永遠沒有噩夢。

很久很久之後，我才知道，世間千萬種不幸，沈夢這種情況也屬於大不幸的一種了。換一種說法就是，你愛的恰巧也愛你，這真是世間萬幸了。

再回重華閣的時候，紫衫已經出了關，只是坐在園子裏看書，我竟不敢認他。

全黑的頭發。

錦風尊者，不是紫衫白發麽？不是麽？

“把你的嘴閉上一些，不怕灌風麽？”

手動推上下巴，“你，這是閉關順帶染了頭發麽？”

紫衫抿了抿嘴，隨即換了副嘲笑的表情，“受傷才會變白發，現在，傷，好，了。”最後三個字幾乎要咬到舌頭的感覺。

哦，也有可能。夙默譜總不會錯，肯定是在錦風尊者手裏。

“真好了？”我靠過去仔細看他，分明臉色還有些白。

“天後駕到”

這天界的規矩也和人間差不多，通報的大多聲音尖細。

天後頭上的珠翠晃得叮當響，直接越過我，拉了紫衫，“我有事和你講。”

又有大事？

礙於紫衫靈力大增，我還是不要惹他的好，乖乖坐在外面看八星術。

天後再出來時，直接沖我過來，狠狠的抱住我。

“唔，你們都要好好的，你，你也是個苦命的孩子。”

然後風風火火的退了場。根本沒給我機會看她的臉。

紫衫不知何時到了我身後，幽幽的來了句，“她就是有些感慨，子痕他們都不在了。”

哦，原來是擔心了。

側頭看他，“找你什麽事兒啊？哪兒又出事兒了？”他不說，我又用胳膊肘捅了捅他，“和我說說嘛？”

他淡淡笑笑，“沒什麽，就是想把你留在天界。”

“然後呢？”

“我拒絕了。”紫衫說的一派淡然。

這我就不開心了，“這不應該問一下我的意見嗎？你怎麽能這樣啊？怎麽能代替我做決定啊？”

他轉身往回走，我依依不饒的跟在他身後。雖然跟著紫衫很好，可我的心思擺在那裏，指不定什麽時候又要頭腦發熱給他擋一下暗箭什麽的，到時候命都沒了怎麽安排小桑榆離開長恒啊？

“跟著天後不行麽？興許還能求她把我家桑榆移出長恒呢！你怎麽……”

紫衫突然停住，轉頭，一臉認真。

“那些我也能想辦法。再說，天界有什麽好？還沒有重華暖和呢。”

聽起來好像是呢……

等等，他剛說什麽？

“你說什麽？”一把攥住他滑溜溜的袖口。

“沒有重華暖和。”

“上一句！”

“天界有什麽好，還有沈夢那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神仙。”

“不不不，”我幹脆整個人攔在他面前，“在上一句！”

他嘴角彎彎，眼角也彎彎，“你要的，我也會想辦法。”

就是這句！他答應了！答應幫我把桑榆移出長恒！

“此話當真。”

“定不負你……”

我怔怔的看他，這是要說，情話麽？

“所托……”

紫衫揮一揮衣袖，徒留我在原地羞憤難當。

☆、埋蠱事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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